难忘的苹果

       苹果，据说是百果之王 ！   

       当今的苹果有多少个品种？多少个等级？我不懂！可我觉得苹果是越来越高产、越贵、口感越“淡”。

        每当看到苹果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：小时候我们在海边捡到的从海上漂上来的那个苹果，那可是我和我二哥有生以来吃到的第一个苹果，也是至今我们兄弟俩都仍觉得是最好吃的一个苹果。

        记得小时候，我们家有一个惯例：在每次打台风过后，我们都要拉着牛车往海边赶，去捡做饭用的柴草以及有用的“漂浮物件”。

       我要回忆的与“难忘的苹果”有缘相遇的那一次“海边之行”，那是在一九六一年秋天的一个清晨，在台风刚洗礼过的东方县鱼鳞洲南岸的海滩上；我和我二哥一大早就拉着牛车到这里来捡“台风漂浮物”。我们总喜欢把这样的“海边之行”当作是一种开心快乐的“淘宝之旅”。

         八所村是我们的家乡。我们沿海附近的村庄，各家各户平时做饭用的柴草，主要是靠到海防林的木麻黄树下耙拾“干落叶”当柴烧；不够用的话，有一种最便捷的法子，就是到附近海滩的坡上挖野草，把野草晒干了当柴烧。

         记得，有一种草，土名叫“狗屎草”，燃烧的时候火芯不通透，总有死火炭，常冒黑烟；用它当柴烧，实属无奈之举！还有一种，土名叫“风狗草”，这种草一燃就着，瞬间燃尽，不耐烧，很占地方，不便存放；况且它长个圆球状，向外全是尖尖的芒刺，使用时，很容易扎到手。若有选择，谁家都不愿意受这份罪。

          因此，每次台风过后，都是我们家捡“优质柴草和淘宝”的好时机。

         台风“肆虐”过的大海岸边，时常会有一些“漂浮物”。比较多的是小木材和杂草，偶尔也会遇上少量的折桅杆和折竹杆，以及断截了的船绳索，还有海员所用的弃杂物，如塑料桶与铁罐盒等等……，漂到岸上的这些废弃木材、折竹杆与麻绳晒干后，有的可以做物件；塑料桶可以当盛器，铁罐盒可以当“打水桶”（绑上绳子放到井里打水）；小柴、杂草晒干后，当柴烧，非常好用！

         台风过后的“海边之行”似乎成了我们家的“专利”。我们一般都会揪住台风所提供的“机会”，尽量赶早抢占先机到附近海边捡“好东西”。

         可想而知， 海浪吹打上岸的不仅仅只是以上所述的竹木柴草，杂物……，有时还可拾到：没用完的仍带着香气的沐浴液之类的物品。那个年代，我们只接触过“藩人洗（肥皂）”，也见过霜膏；但对于其它的洗涤用品就显得生疏了。于是每当捡到这类“奇形怪状”的陌生物品时，我们都觉得挺新鲜，挺好玩！即使是空瓶子也会留下一些气味；受好奇心的驱使，我们都会自然而然地拿来闻一闻，看是什么气味？只要是香味，都喜欢闻，每嗅一次，都觉得很刺激！很带劲！

          该切入主题了！

          我二哥把牛车停放好后，我们兄弟俩就立即进入了“捡好东西”的角色。我们边捡边走……，二哥心细，居然捡到了一把几乎被埋在沙里的小刀。二哥高兴地举了举小刀，说：“这个有用”！然后把它装进了口袋里。我们走着，捡着，堆放着……，“快点捡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？”二哥边说边带领着我继续由北向南“搜索前进”……突然，发现前面有一个大苹果；“苹果”！我和二哥几乎异口同声，那高兴劲呀！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；我立马跑过去，双手捧起苹果，并下意识地将苹果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就叫了起来，“哇，真香！”二哥看到我这一举动，生怕我忍耐不住，要一口咬下去，就大声喊：“不要吃！不能吃！怕有毒！”这下，我惊呆了！

        二哥接着说：“拿来，等二哥检查一下，看能不能吃？”二哥还说：“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苹果？哪有这么好的事？会不会有毒？”听二哥这么一说，我一下子凉了半截；心想：这回没得吃了！因为我清楚，这个苹果个头特别的大，估计至少也有六七两，果皮颜色非常美丽，从苹果蒂端往下渐变，颜色由暗红变微紫，再由深绿到最下端的浅绿色；光鲜亮丽的皮面，有一处像五分钱硬币大小的果皮已蚀损了一点，这很容易被怀疑是坏人放毒的“窗口”。当我心里正犯嘀咕的时候，二哥已将我手中的苹果拿了过去；他很机警地拿到海水里反复洗了几遍，然后用力甩掉苹果皮上的海水。这时，二哥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他刚才捡到的那把小刀，在海水里洗了洗后，将那个腐点剔除掉，还嗅了一下；并将挂在他身上的水壶递给我，说：“三弟，你慢慢地往下倒水在苹果上，让二哥洗掉这些海水”。

         要知道，那年头正是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呀！这壶水，可是我们兄弟俩一个上午充饥的“干粮”哟！俗话说：动口三分灵。肚子饿了，喝上一口水，也能抵得三分饥。我真有些舍不得，心想二哥也太讲究了！可我还是按二哥的要求，将水壶里的水往下倒……，“好了！够了！”二哥发话；我赶紧停止，边扣水壶盖边说：“二哥，怎么这么巧？刚好你捡到了一把小刀，真及时！”二哥说：“是啊，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！”二哥接着说：“让二哥先尝一尝，如果二哥中毒了，你就赶紧去叫人来救二哥，懂吗？”。我听着，没说话，只点了点头！同时撑大眼睛关注着二哥的一举一动；这时二哥已将苹果放到嘴巴前，轻轻地咬了一口；边嚼边警觉地用舌头反复地舔着，想尽力去感觉苹果是否有异味？ 或者，看看舌头是否会发麻？待这些程序都“通关”后；二哥仍不愿意将嘴里的苹果肉吞下去，还含在口里一会。我猜二哥此举的意思，就是想让口腔先感觉一下，即使中毒的话，程度也许会轻一些。二哥在觉得没“什么”后，才慢慢地将口中的苹果肉咽了下去。整个过程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！没发现二哥有什么异样。二哥一口……两口……突然，不再咬第三口了；稍停了一会，我有些等不及了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。没想到，我这点馋劲也被二哥看出来了。二哥说：“再等二哥咬第三口”。我发现二哥咬第三口时，似乎没那么慢了，就赶紧说：“没事了！二哥，我们可以放心吃了吧？”。“不行！”，二哥又严厉地说：“再等一会，有些毒是慢性的，看看反应如何？”等这一会，估计最多三分钟，可当时，对我来说，这三分钟是何等的“久”啊！

        此时，萦绕着我的全都是苹果的香味。“好了，没毒！三弟，你吃吧！”。二哥边说边将苹果递给我，我双手接过苹果，到手也到嘴；我狠狠地一口咬下去，哇！那苹果芳香甜蜜的滋味一下子使我整个人都“懵晕”了！“苹果原来这么好吃”，我边吃边说。“慢慢吃”，二哥说：“这个苹果，估计是狂风暴雨将外轮海员的水果吹到了海里，才被海浪漂上岸来的”。此刻的我，一门心思全在苹果上，我边咬边嚼边咂嘴……吧唧吧唧的……真是太好吃了！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苹果，那种美滋滋、甜滋滋的陶醉感和幸福感令我终身难忘！我开心地连吃了三口后，将苹果递给二哥，说：“二哥，你吃！”。“不，你吃吧！吃够了才给二哥”，二哥接着说：“放心吃，不会有事的”。

         我们兄弟俩坐在沙滩上，边享受大自然的“恩赐”，边欣赏大海的美景：此时碧海蓝天，风平浪静，清澈透明的微微海浪反复地亲吻着细软洁净的沙滩；似乎海景从来就没这么美过！

           我问二哥：“下次打台风过后，我们还来吗？”二哥说：“能来就一定会来，但你也别指望还会捡到这么大这么好吃的苹果了”。我边吃边说：“唉，不一定哟！”吃着……吃着，我感觉已经很满足了，刚才那股子馋劲也没了。我看了一下手中的苹果已经被我吃掉了近一半，心想：该轮到二哥了。我双手将苹果递给二哥，生怕一只手会弄掉似的。二哥说：“你吃呀！二哥不饿”。“我吃好了，太好吃了！”我说：“二哥，你吃吧！”。二哥接过苹果，慢慢地品尝，脸上呈现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轻松表情；边吃边说：“这个苹果真大个！真漂亮！真好吃！别说你，我也还是头一回吃呢！”

          这个从海上漂浮上来的苹果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，让我们兄弟俩既惊又喜！喜出望外！怎么说也不敢相信，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！所以被怀疑“有毒”就情有可原了！

        此事，已过去了六十一年，可那苹果美丽的颜色，漂亮的形状，硕大的个头与芳香甜蜜的味道；至今对我们兄弟俩来说，都是有生以来遇到的头一回！真想余生有机会再遇见一回！

        朋友，也许你会说：那是因为当时日子比较穷，水果少之又少，苹果对南方人而言更是水果中的奢侈品，所以你们才会对一个捡到的苹果有如此美妙的感觉。

        不错！一个捡到的苹果就能给我们留下如此这般深刻的印象和美好的记忆。这，与我们当时的生活贫穷不无关系。可遗憾的是：此后的六十一年来，这样的苹果至今与我们兄弟俩仍无缘再遇！

       多少年来，我们在国内出差或退休后在国内外旅游时，心里一直都怀揣着这个“难忘的苹果”，并拿“她”做“样本”与各路的超市和水果摊上的苹果加以对照，可都没能如愿以偿；“难忘的苹果”一直以来都没能“对得上号”！是不是老天爷太“吝啬”了？还是我们下的功夫不够呢？总之，至今这个“难忘的苹果”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还是“唯一”！

        接下来的生涯中，我们还会有缘与这样“难忘的苹果”相遇吗？

        我不禁想问：是这样的苹果太难得了呢？还是我们兄弟俩的见识太少了呢？

        我们真的很想知道答案！

        难忘的苹果！你在哪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符惟兴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22年7月16日